余阳 - 第0040集_夜影憧憧寒光幽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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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asr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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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04]欢迎收听余阳为您播讲的长篇小说宰执天下第40集。
[00:09.38]但是今夜是陈缉第一次扮演着猎物的角色,
[00:14.28]惊慌失措的仿佛一只被十几条猎狗一起追逐的兔子。
[00:19.50]他终于体会到被追逐者的猎物心中那股绝望,
[00:24.25]完全没有希望和前路的深沉黑暗。
[00:28.80]追逐声越来越响,
[00:31.03]陈集奔逃中回头一望,
[00:33.25]身后火炬熊熊,
[00:35.08]几十道闪耀的火头映得雪地一片红光,
[00:39.34]自己孤零零的跑在一片雪白的土地上,
[00:42.85]带出来的十几个手下,
[00:44.53]还有过山风一伙都不见了踪影,
[00:47.50]只有黄家老大紧紧跟在身后。
[00:50.58]怎么会这样?
[00:53.30]李癞子也是今天午后才得到消息,
[00:56.64]韩冈怎么会事先找来王舜臣和赵隆?
[01:00.03]难道他能掐会算不成?
[01:03.08]陈缉一边跑,
[01:04.56]一边胡思乱想。
[01:06.42]对了,
[01:07.15]他只要能逃到村子东北的树林中就安全了,
[01:10.66]夜里不会有人敢追入林中,
[01:12.97]等到了白天,
[01:14.02]他早就能远走高飞,
[01:16.06]日后再聚集人手来报今日之仇。
[01:19.86]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01:22.84]若有若无的尖啸滑入耳内,
[01:26.02]陈缉还沉浸在日后复仇的幻想没反应过来,
[01:30.01]一声死前的嘶喊声便在身后响起。
[01:33.74]他胆战心惊的侧头回望,
[01:36.18]一直紧跟着自己的黄大已经扑倒在地,
[01:39.63]一动不动,
[01:40.53]没有任何声息。
[01:42.34]背上一根短矛如战旗般骄傲的竖着,
[01:46.52]凛凛的向四周散发着杀气。
[01:50.42]比凛冽的夜风还要冷上千百倍的冰寒从脚心直通头顶,
[01:56.40]把沉积的五脏六腑一起给冻结。
[02:00.32]差一点的弓箭都射不到的距离上,
[02:03.51]用手抛出的标枪竟然能一击毙敌,
[02:07.89]这是何等的神迹呀。
[02:10.20]逃逃逃。
[02:12.72]陈缉不敢再回头,
[02:14.80]用力迈开已经无知的双腿,
[02:17.14]拼命的向前奔去。
[02:19.28]他已经无法再去考虑逃路的方向,
[02:22.26]恐惧完全控制了他的心脏,
[02:24.96]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02:26.85]那就是逃。
[02:29.08]乾坤一掷,
[02:30.74]便将近50步外的逃敌扎死在地上,
[02:35.00]跟着从村中杀出来的乡民一阵惊呼赞叹,
[02:38.96]但李信依然面无表情,
[02:41.66]他看着陈缉独自奔逃的背影,
[02:44.03]没有再追上前去。
[02:46.96]一阵狂风掠起,
[02:49.04]扎在李信头上的英雄巾在风中狂飞乱舞。
[02:53.36]赵隆骑着他那匹老马从李信身边一冲而过,
[02:57.71]马颈之下,
[02:58.79]一团黑影摇晃着,
[03:00.67]一股浓烈的腥气散入风中。
[03:03.84]李信动了动鼻子,
[03:05.86]这是他熟悉的味道,
[03:07.66]是被熟铜简敲碎了天灵盖后流出的脑浆在混着血水的味道。
[03:14.54]是过山峰。
[03:16.78]李信猜测着,
[03:18.47]能让赵隆紧紧拴在身边的,
[03:21.02]只有陈缉和过山风两个人的首级,
[03:24.32]黄家兄弟都不够资格。
[03:26.78]何况黄家老大躺在前面,
[03:29.25]而黄家老二又是在李癞子家被他解决的。
[03:33.58]黄二本是李家的女婿,
[03:35.69]却给老丈人卖给了韩冈。
[03:38.54]李信方才一枪扎死他的时候,
[03:41.46]黄二眼中都是茫然不解。
[03:45.28]雪夜奔马其实再危险不过,
[03:48.44]隐藏在雪地下的坑洞就是一个个陷阱,
[03:52.40]漫无止境的雪原上不知隐藏了多少杀机,
[03:56.27]一不小心便会折断马蹄,
[03:58.76]顺便折断骑手的脖子。
[04:01.32]但赵隆全不在意,
[04:03.40]他胯下的那匹老马仿佛有着透视雪地之下的魔力,
[04:07.90]在奔跑中时不时的跳起又落下,
[04:11.29]避开一个又一个隐蔽的陷阱。
[04:15.40]马背颠簸的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04:19.64]可骑在马上的赵隆就只用双腿夹着马腹,
[04:23.78]便稳稳的钉在马鞍上。
[04:26.62]他双手紧握铜简,
[04:28.67]双眼如鹰隼一般的锐利,
[04:31.15]毫不犹豫的追逐着陈缉的身影。
[04:34.62]越追越近,
[04:36.16]越追越近。
[04:37.74]陈缉还在不停的跑着,
[04:39.97]身上的每一份气力都送到了双腿上,
[04:43.12]沉重的皮球外套被他一件件的丢弃。
[04:46.78]丢了这些御寒的衣物,
[04:48.98]就算能逃进树林,
[04:50.90]寒风也会代替追兵,
[04:52.82]让他一样逃不过死亡的追袭。
[04:56.16]只是陈缉已经考虑不了任何事情,
[04:59.23]头脑中只剩下一个字,
[05:01.75]逃。
[05:03.38]但赵隆已经追到了身边,
[05:05.97]他无意把功劳丢给上天,
[05:08.55]雄壮的身子踩着马镫站起,
[05:11.19]摇摇晃晃,
[05:12.36]仿佛一头熊与老马在表演马戏。
[05:15.69]摇摇晃晃的身子没有影响赵隆的动作,
[05:19.11]他瞄准陈缉的肩膀,
[05:21.03]用力挥下了铜剪。
[05:25.44]韩冈站在家门口,
[05:27.82]他的父母惊醒后,
[05:29.22]又被他劝入家中,
[05:30.85]由韩云娘陪着,
[05:32.44]依然有些坐卧不宁。
[05:34.98]王舜臣守在韩冈身侧,
[05:37.78]几十个被惊起的村民聚在左右,
[05:41.11]立了功劳的李癞子在韩冈面前点头哈腰,
[05:45.07]谦卑的笑着。
[05:47.10]而家门前的道路上,
[05:49.18]整整齐齐摆着十几具尸体,
[05:52.09]王厚蹲着那里点验着树木,
[05:54.82]大局已定,
[05:56.11]不费吹灰之力。
[05:58.26]比预计的更为顺利。
[06:01.22]李信回来了,
[06:02.73]带回了黄大尸体。
[06:04.78]赵隆也回来了,
[06:06.44]他的鞍前横架着半死不活的陈缉。
[06:11.16]恭喜玉昆。
[06:12.86]王厚站起来,
[06:14.25]向韩冈拱手称贺。
[06:16.48]贼首皆已斩获,
[06:18.47]陈及皇家兄弟都在此处,
[06:20.81]陈举的余党全都完了,
[06:23.12]再加上过山峰这个天头,
[06:24.98]都是玉昆你运筹帷幄之功啊。
[06:28.36]岂是我一人之功?
[06:30.40]韩冈笑着谦虚,
[06:32.51]没有众家兄弟拼命,
[06:34.16]我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措大罢了。
[06:37.64]玉昆,
[06:38.52]莫自谦了,
[06:39.69]若无你提前找了我们几个过来,
[06:42.24]又哪有今夜的痛快呢?
[06:45.06]韩冈淡淡一笑,
[06:46.75]又谦虚了几句,
[06:48.37]但王厚说的并没有错,
[06:50.35]正确的情报决定了战局的成败,
[06:53.14]这的确是他的功劳。
[06:56.10]虽然韩冈猜不到陈缉行动的准确时间,
[07:00.10]但陈家老四这几天就要从凤翔府押过来,
[07:04.36]他不信陈缉会放着亲兄弟不救。
[07:07.88]又想杀自己,
[07:09.38]又想救兄弟,
[07:10.62]那么时间安排就要大费思量。
[07:13.58]考虑到两件事的难易程度,
[07:16.11]比起可能造成大量人员损失的劫囚,
[07:19.53]还是把更容易的诛杀仇人放在前面更合适。
[07:24.36]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因素,
[07:27.28]秦州是西北边境,
[07:29.44]而凤翔府在秦州的东面,
[07:32.20]先杀韩冈,
[07:33.37]再去劫囚,
[07:34.54]可以顺势向东逃亡内地。
[07:37.58]但先去劫囚,
[07:39.27]再杀韩冈,
[07:40.16]即便成功,
[07:41.40]当所有通往内地的道路都被封锁,
[07:44.28]到时往哪里逃呢?
[07:46.47]西北的蕃部那是找死,
[07:49.08]向南去蜀中。
[07:50.78]冬天翻越积雪的秦岭更是找死,
[07:54.48]难道还能留在秦州不成?
[07:58.36]韩冈相信陈举的儿子不是蠢人,
[08:01.70]当能算到这一步。
[08:03.58]所以,
[08:04.27]陈几如果要动手,
[08:05.84]也只会在这两天,
[08:07.88]一方早有准备,
[08:09.47]一方却是自说自话,
[08:11.87]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08:14.12]有着现在这样的结局,
[08:16.01]又有什么好惊奇呢?
[08:19.08]从近两个月前的飞江庙中的一场闹剧开始,
[08:23.44]一连串的风波终于有了了局,
[08:26.53]最后的一点余波在这里已经平息。
[08:30.12]韩冈仰首,
[08:31.56]天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08:34.09]白色的气息带着积压在心底的一切不安和忧虑在夜空中散去。
[08:41.54]五日之后,
[08:42.90]陈举谋叛之案定罪,
[08:45.00]主犯陈举凌迟于世,
[08:47.22]其二子陈缉、
[08:48.45]陈落并斩妻女,
[08:50.58]西殁于官。
[08:52.76]从犯刘贤以下,
[08:54.75]或斩或缴或留,
[08:56.79]无一人得脱。
[08:58.60]一日之间,
[08:59.51]菜市口上处决竟达11人之多。
[09:03.18]刑求之多,
[09:04.47]株连之广。
[09:05.62]秦州50年来以此案为最。
[09:11.06]当日,
[09:11.85]李师中亲自监刑,
[09:13.68]王韶列坐,
[09:15.15]秦州城中的大小官员几乎都到齐了。
[09:18.72]邢台周围人山人海,
[09:20.97]如同社日一般热闹。
[09:24.02]随着李师中一声令下,
[09:26.49]儿孙尽数被擒,
[09:28.38]失去了所有希望的陈举如条死狗一般被拖到了架子上,
[09:33.66]顿时掀起了一阵声浪。
[09:36.70]可导演了这一切的韩冈,
[09:39.20]却安坐在普救寺的厢房中,
[09:42.20]轩腾透窗而来,
[09:43.88]却也压不住朗朗的书生。
[09:47.26]多闻阙疑,
[09:48.65]慎言其愚则寡忧,
[09:51.14]多见其带,
[09:52.37]慎行其愚则寡毁。
[09:54.74]言寡忧,
[09:55.69]行寡毁,
[09:56.75]禄在其中矣。
[10:00.70]东京、
[10:01.52]开封。
[10:02.70]已近年终,
[10:04.18]开封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10:07.09]城中厚厚的积雪昭示着明年的丰收,
[10:10.72]给了苦于今年南方旱灾的君臣们一点安慰。
[10:15.78]只是东京城内街巷上的积雪并不能久留,
[10:20.02]很快就被开封府组织人力清扫一空,
[10:23.56]不会阻碍行人。
[10:25.42]尤其是从皇城南面正门宣德门一直向南延伸到州桥的御街,
[10:32.00]宽达200步,
[10:33.32]根本就是一座广场,
[10:35.27]却早已看不到半点残雪。
[10:38.86]北宋开封的皇宫,
[10:40.91]论面积并不算大,
[10:42.77]至少远逊于隋唐时西京长安的大明宫。
[10:47.98]朱温在开封丽都时,
[10:50.21]汴州早已为圣地,
[10:52.07]户口已逾十万,
[10:53.84]根本没有大兴土木的空间,
[10:56.36]只得把原来的节度使衙门改了改,
[10:59.02]住了进去。
[11:00.26]而五代各朝都是纷纷而兴,
[11:02.75]纷纷而拜,
[11:03.81]没有时间和财富在皇宫上下功夫。
[11:08.12]等到宋代,
[11:09.41]周兴太祖赵匡胤勉强将皇城整修了一番,
[11:14.19]而太宗赵匡胤登基之后,
[11:16.62]想着扩建皇宫,
[11:18.30]却因为附近的民家反对而作罢。
[11:22.36]不过,
[11:23.09]工事再简,
[11:24.16]省狭促,
[11:25.03]也不会在门面上省工料。
[11:27.53]宣德门为皇城正门,
[11:29.48]高近10丈,
[11:30.62]有五门横列。
[11:32.50]门借金钉朱漆,
[11:34.64]毕节砖石兼筹郡楼龙凤飞云之状。
[11:39.66]莫非刁翁画栋?
[11:42.10]郡爵曾传。
[11:44.20]复以琉璃瓦,
[11:45.98]曲尺朵楼,
[11:47.18]朱栏彩槛。
[11:48.88]与其说是座城门,
[11:50.72]不如说是修造精美的楼宇,
[11:53.75]故而也称为宣德楼。
[11:56.86]宣德门两侧又有两座副门,
[11:59.87]名为左掖门、
[12:01.45]右掖门,
[12:02.54]形制比宣德门稍小一些。
[12:05.62]宣德门后是一片面积可容万人的广场,
[12:09.56]广场之后的巨型殿宇便是开封皇城的主殿大庆殿。
[12:15.78]大庆殿位于皇城中轴线上,
[12:19.09]是皇城中最为雄伟壮丽的建筑,
[12:22.63]但大庆殿只有正旦东至的大庙会或与之同级的朝廷大典才会启用。
[12:29.68]如今日的宿望朝参,
[12:32.12]则只启用大庆殿西侧的文德殿。
[12:36.58]四更刚至,
[12:38.21]天色仍是黑沉。
[12:40.22]冬夜的寒风依旧刺骨,
[12:42.69]可皇城前的御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12:46.70]这一天是熙宁二年闰十一月十五,
[12:50.49]乃是朔望大朝参之日。
[12:53.14]仅比正旦冬至的大朝会低上一等。
[12:57.06]在京的所有正八品以上又朝参之权的文武官员,
[13:02.14]都纷纷踏足御阶上,
[13:04.35]前往皇城参加朝会。
[13:07.76]御阶上的官员,
[13:09.36]有身着金紫随从多达百人的宰相亲王,
[13:13.77]也有单身独骑的青袍、
[13:16.01]绿袍小臣。
[13:17.61]即便不算随从,
[13:19.35]只论官身,
[13:20.61]熙熙攘攘的也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13:25.06]因为朝会起得如此之早,
[13:27.92]走在御街上的官员随从们大半都是肚里空空。
[13:32.88]并非他们出来前厨中不开火,
[13:35.59]而是因为就在御街两侧各有一条千布长廊,
[13:40.57]号为御廊。
[13:42.80]玉郎之中就有许多摊位做着早点生意,
[13:47.16]水饭、
[13:47.97]熬肉干、
[13:49.11]铺肚沸、
[13:50.85]赤白腰子,
[13:52.14]南北餐饮琳琅满目,
[13:54.21]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13:55.92]根本不需要将家中的厨娘或是浑家唤起。
[13:59.78]以御街的宽度,
[14:01.53]并不会因为长廊中多了些摊贩而拥堵。
[14:05.82]当官员们在御廊中吃饱喝足,
[14:08.74]陆续抵达皇城脚下之后,
[14:11.08]都纷纷下马。
[14:13.09]宣德门五道城门正门惯常紧闭,
[14:17.14]当天子出巡或是朝堂大典时才会开放,
[14:21.28]官员们皆是下马从宣德门正门的副门入宫。
[14:26.80]宰执官们同样走宣德旁门,
[14:29.87]不过却能独其昂然自入。
[14:33.02]宰执身负军国之礼,
[14:35.07]得享殊礼,
[14:36.45]可以直入皇城,
[14:38.19]在第二道门处方才下马。
[14:42.22]又是一队浩浩荡荡的骑队抵达宣德门前。
[14:47.44]80多人的队伍比起百多人的宰相随班要单薄一点儿,
[14:52.64]却已远远超过其他的文武官员。
[14:55.84]这是执政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14:59.20]80多人以两名腰系金带的朱衣笠为引导,
[15:03.74]张琪宰执才有的清凉伞,
[15:06.29]簇拥着一名身着紫色芳心取领工服、
[15:10.31]腰配金鱼带的中年文官,
[15:12.83]直抵皇城前。
[15:15.08]一见其人骑马而至,
[15:17.67]犹在皇城外的官员们纷纷避到行礼,
[15:21.30]比起见到方才入宫的宰相***之还要恭敬上数倍。
[15:26.34]却是如今最得天子宠信、
[15:28.71]有扭转国家颓势、
[15:30.57]一袭百年积弊之心的参知政事王安石到了。
[15:36.72]王安石骑在一匹普普通通的战马之上,
[15:40.72]所穿公服上的紫色已经被洗淡了许多。
[15:44.56]他肩宽体阔,
[15:46.31]身材高壮如牛,
[15:48.23]只是面色熏黑,
[15:50.48]仿佛多少年没有好好洗过。
[15:53.36]曾有人说他和同样身材高大的文彦博是牛行人,
[15:58.22]能负重致远,
[15:59.60]乃堪为宰执之相。
[16:01.94]但如今担任枢密使的文彦博和王安石却是水火不容,
[16:07.23]如同死敌。
[16:09.32]在宣德门处,
[16:11.07]王安石没有多做停留,
[16:13.41]御马直入皇城之中。
[16:15.69]他和文武百官从宣德门进入皇城,
[16:19.05]正面的是大庆殿的广场。
[16:22.22]转向左,
[16:23.49]经过一道分割宫墙中部和西部的横门,
[16:27.12]抵达文德门前。
[16:29.08]王安石至此方才下马,
[16:31.46]徐步走进文德门中。
[16:34.16]文德门后是一条百步长的御道,
[16:37.68]直通文德殿。
[16:40.16]御道两侧先是钟楼、
[16:42.96]鼓楼,
[16:43.65]一东一西阁路对峙,
[16:45.96]****之后隔着御道,
[16:48.06]又是两条长廊式的公社,
[16:50.28]名为东西上阁门。
[16:52.62]文武百官穿过文德门之后,
[16:55.33]并不是直入殿中。
[16:57.74]而是要按照文武分东西两班,
[17:01.02]在东西上阁门处列队等待上朝。
[17:05.66]王安石到达时已经算是迟了,
[17:08.85]需要参加朝会的文武官员已经到了大半,
[17:12.48]两间阁门中站满了人,
[17:14.55]却是鸦雀无声,
[17:15.95]呼吸可闻,
[17:17.31]谁也不敢乱说乱动。
[17:19.40]宰相已是如此。
[17:22.18]御史和阁门使们就在边上盯着,
[17:26.00]若有大声喧哗,
[17:27.37]或是站错班次,
[17:28.82]不是当即被呵斥,
[17:30.53]就是朝会结束之后被弹劾砸到头上。
[17:35.96]王安石默不作声的从后向前走,
[17:39.75]东班的官员各自躬身退避,
[17:42.33]为他让出路来。
[17:43.98]王安石脚步不停,
[17:46.03]只在翰林学士班稍稍一顿,
[17:48.97]不知为何,
[17:50.02]6名翰林学士只到了5人,
[17:52.90]过去的老朋友、
[17:54.25]如今的死对头司马光却不见踪影。
[17:58.28]不知又是因为反对何事而称病不朝。
[18:02.90]想到司马光,
[18:04.65]王安石心中暗暗一叹。
[18:07.22]随着新法逐步颁行,
[18:09.45]均输法、
[18:10.38]青苗法、
[18:11.22]农田水利条约一项项出台。
[18:14.52]司马光、
[18:15.38]吕公著、
[18:16.23]滕府。
[18:17.46]这些老朋友们也是一个个跟自己分道扬镳,
[18:21.82]甚至鼓动朝论,
[18:23.38]轻易横加反对,
[18:25.18]原本支持变法的,
[18:26.86]现在也因轻易而沉默下去。
[18:30.22]难道他们不知道国际如何艰难?
[18:34.30]太祖太宗的积累,
[18:36.44]在真宗皇帝迎天书封泰山、
[18:39.47]大建上清感应功的过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18:44.44]仁宗即位之后,
[18:46.16]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
[18:48.17]却又由于党项叛乱立国而砸进了陕西边陲的那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里。
[18:55.80]国库至此已是勉强支应,
[18:59.11]但仁宗皇帝大行后4年,
[19:01.66]英宗又跟着驾崩,
[19:03.64]两次国丧的耗费,
[19:05.50]终于将国库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19:10.36]对此,
[19:11.23]司马光给出的办法是什么?
[19:13.90]减少依赐给参与国丧的臣子的封赏。
[19:18.68]好高明的策略,
[19:20.70]1500万贯的亏空,
[19:22.83]终于能省下来几十万了。
[19:25.34]义正辞严的说着,
[19:27.03]君子不严厉,
[19:28.17]也不见他们辞了俸禄,
[19:29.94]捐了身家。
[19:31.08]如果所有的文臣都来了个君子不严厉,
[19:34.50]每年千万贯的亏空说不定真的能填起来。
[19:39.14]但这可能吗?
[19:40.96]司马光敢这么提议吗?
[19:44.84]冗兵、
[19:45.69]冗官、
[19:46.25]冗费,
[19:46.98]这三荣是大宋财计步履维艰的主因。
[19:50.64]其中,
[19:51.14]朝廷养得起的百万大军,
[19:53.34]吞吃掉了财政支出的八成,
[19:56.16]其战斗力也许还不如开国的时候太祖皇帝麾下南征北逃的十万禁军呢。
[20:04.14]为了减去庞大的军费开支,
[20:06.67]仁宗朝的宰相庞籍曾经主持过裁军8万的艰巨任务。
[20:12.12]他下了军令状,
[20:13.63]若有被裁士卒因此而叛乱,
[20:16.12]甘受死罪。
[20:18.60]但是,
[20:19.54]视庞籍如父的司马光,
[20:21.79]却从来没有胆量说一句裁军省费的话来,
[20:25.96]只是要天子节省再节省。
[20:29.98]成事不足,
[20:31.52]败事有余,
[20:33.17]王安石早就看透了这些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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